听得身后有人咳嗽，唐小江这才回过神来，转身一看，见楼梯口站着一人，大喜道：“师傅！您怎么下来了？是不是好多了！……我竟然……我……有这么厉害？”


  “又叫我师傅，你总改不掉……算了，随你吧……”那人叹了口气，接着道：“你过了练武之人最难过的一关，也就是你自己，思虑太多，束手束脚……不过我倒没有料到你会在这样的情形下，突然开窍……”


  唐小江低头回想了一遍，抬头道：“您是说我这叫顿悟……”


  那人不冷不热地道：“我想是的，所以，不要高兴太早。”


  唐小江若有所思，那人转而缓缓言道：“你二人狼狈为奸，不知做了多少人神共愤之事，还想逃吗？”言未毕，人已到店门口。


  山田、蝎子二人正往外爬，被那人踢中穴道，再也不能动弹。


  那人飞起一脚，将两人踢了出去，转头对唐小江道：“那两个畜生已变成白痴，由他们去吧……咳……我上去了……不要告诉秦雨姗……还有后院的人，被我点了穴，一会儿就能自解……”


  说罢，便往楼上走去。唐小江赶紧过来扶他，那人挥了挥手，道：“我……咳……已经好得差不多了，以后再谢你。”


  唐小江喜出望外，叫了声：“太好了！乔本浪这鬼孙子实在欠揍……”接着连连摆手，道：“哪能让您谢我，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，您教我武功，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，我……”


  看到他这个样子，那人脸上终于闪过一丝笑容，迈步上楼去了。


  ※


  唐小江取来冰水，往秦雨姗脸上泼了几下。秦雨姗腾地翻身坐起，愣了一会儿，四下望了一圈，道：“怎么……”


  忽然双手抱胸，惊道：“我……他们……你……不许看！”


  唐小江尴尬地转过身，道：“我不是有意的……”


  秦雨姗面红耳赤，道：“那你是看见了……你看见什么啦？”


  唐小江连忙摇头，道：“我……什么也没看见啊！”


  秦雨姗急道：“那你说你不是有意的！你到底看见没有？”


  唐小江肯定地道：“真的，骗你我是……不是人，真的没看见。”


  秦雨姗这才道：“好啦，没事了……那两个不是人的东西呢？”


  唐小江呵呵一笑，道：“被我赶跑了。”


  秦雨姗一跺脚，道：“你怎么能放他们走！你……胆小鬼！”忽然“咦”了一声，诧异地望着唐小江，用手指着他道：“你？不会吧？你怎么赶走他们的？就凭你那点功夫？”


  唐小江挠了挠头，嘿嘿地笑，却不说话。


  ※


  又过了两天，就在人们既担心又期盼何可忍与乔本浪善郎之战的时候，乔本浪及那伙富樱人忽然灰溜溜地离开了五象镇。


  街上有一个乞丐，逢人便讲：“你们知道吗？乔本浪被一个无名小辈打败了……真的，是我亲眼所见亲耳听见，就在镇子东边的树林里，夜里十二点，两人站了一夜，谁也不说话，谁也不动手；第二天夜里去得更早，两人开始仍然不动手，却打起嘴仗。乔本浪说：‘五象大屠杀，不过是五象镇人编造的谎言！’那人说：‘也许吧，就如同西郭人所投放的原子弹一样，子虚乌有。’乔本浪说：‘就算是真的，弱肉强食，自然之法则，有什么好怨的！’那人道：‘站在动物的立场上，我同意，可惜西郭的动物们太仁慈了，怎么没在富樱镇多来几颗？’乔本浪又说：‘你们中国人素质太低，为了钱什么都干……’那人说：‘如果你们富樱人赔偿五象镇的损失，现在应该是我说你们富樱人是低等人种。’乔本浪最后说：‘你打不过我的，就如你们发明了火药，结果西郭的枪炮打败，我的野狼掌虽化自你们的拳术，但融合了东西各家之长，你们五象人……’那人打断他，道：‘打过才知！’说罢，就先动了手了……我都没看清楚，乔本浪那家伙就跌出老远去……”


  他说的有鼻子有眼，一开始众人还听得有味，后来听他说到那个“无名侠客”首先出手，都讥笑他，道：“咱们五象人一向后发制人，怎么会先出手呢，你连这个都不知道？真是胡说，胡说，哈哈……”


  ※


  这天，秦雨姗与唐小江一道，送钱给孟小妮的父亲。看到才四十几岁的汉子，只因女儿受辱自尽，一下子老了十几岁，两人心情都很沉重。回来的路上，两人都不说话，默默走了一段路，秦雨姗忽然问：“对了，那个乞丐的话，你信吗？”

  唐小江精神一振，道：“当然！”

  秦雨姗见他有些古怪，奇道：“你这么肯定？对了，你还没有告诉我，你是怎样将那头富樱猪，还有那个五象败类打跑的？”

  唐小江支支吾吾不肯说。秦雨姗嗔道：“装什么糊涂，快说！”

  唐小江道：“我当时是骗你的，我有什么本事，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
  秦雨姗有些生气，一甩手走开了。唐小江正要问她怎么啦，秦雨姗忽地回头，猛然一记“双峰贯耳”，直奔唐小江两个太阳穴。唐小江本能地以云手棚架，左臂横担齐眉，迎向秦雨姗的粉拳，右手立掌同时攻到，击向秦雨姗的腋下要害。秦雨姗只是出手试探，虚晃一招，未等唐小江右掌攻到，往前一跃，便躲开了。唐小江一呆，见秦雨姗似笑非笑望着自己，知道自己上当了。

  秦雨姗娇笑道：“还不如实招来？”

  唐小江本就不会撒谎，见状只得说道：“小姗，你得答应我，不可让旁人知道。师傅脾气古怪，怪罪下来，废了我的武功可就糟了。”

  秦雨姗一吐舌头：“那么厉害？你的师傅？好，我答应！如果你说的事情从我嘴里泄露出去，天打雷劈！”

  ※


  原来，半年前的一个月夜，唐小江把一个喝得烂醉的老主顾送回家后，抄近路返回酒店，途经一片坟地，发现地上到处都是尸体，吓得连忙趴在草丛里。不想，从死人堆里忽地颤颤地站起一个人来。“出来！”那人一声喝，手中长剑直指唐小江藏身的草丛。唐小江吓了一跳，胆颤心惊地爬起来，结结巴巴道：“我，我只是，无意中看见的……”那人呼了口气，道：“原来你不是他们一伙的。”说罢仆倒在地，挣扎着道：“朋友，请帮……我……找个没人的……地方……”

  唐小江知道他想要间静室疗伤，便道：“那倒是现成的，要不要我替你找个大夫？”

  那人摇摇头，只吐了一个字：“不……”便昏了过去。

  ※


  秦雨姗忍不住问道：“你救的这个人就是你师傅？后来呢……你讲得太慢了！”

  唐小江一笑，道：“是啊。后来我就提出拜他为师，他不答应，只说可以教我功夫以报救命之恩。现在可以告诉你了，是师傅不让我写‘富樱人不得入内’的牌子，他说他想让富樱人进来，听听他们谈论什么———我师傅会富樱方言，你想不到吧？”

  秦雨姗恍然大悟，道：“是这样啊！是我错怪你了，你师傅真棒！快接着说，那天坟场子到底怎么回事？你师傅他跟谁在打？”

  唐小江摇头道：“那天夜里的事，我问过他好几次，他都不告诉我。总之是受伤了，很重很重的伤！”

  秦雨姗很扫兴地道：“为什么不告诉你啊，哼，故作神秘，像是见不得人似的——他是不是长得很丑啊，所以……”

  唐小江摇摇脑袋：“谁说的？我师傅长得玉树临风……”

  秦雨姗扮了个鬼脸，道：“你就吹吧，不过，小江哥，帮我引荐引荐，好不好？我也想拜他为师！”

  唐小江闻言叹了口气，“师傅伤好以后，便离开咱们镇子，云游四方去了。”